东观音山位于沣峪口里面，大概就是进山一直到分水岭的中间地段，从这个意义上说，东观音山应该是长安一带终南山的核心区域，位置比较特别。比尔·波特曾经在这里寻访过的隐士，在《空谷幽兰》里有记载，名气很大。谷雨后的一天，天上飘着毛毛雨，我们进山准备登顶。
【资料图】
虽然是周末，但是有雨，一路上也没有几辆进山的车。一路水声相伴，平时晴天进山，看不到的瀑布，也悬挂在左右的山壁。导航是观寺坪，过了喂子坪后不久，右手有一个胳膊肘弯，上一个陡坡不久，就到了玉皇坪村（这个村子导航不到）。把车停到法华讲堂的门口，左拐上山。
山路都是青石台阶，坡度不大，过东方茅棚不远，就看见一个山门，两边对联很有意思：“入山门门是无锁明月常来，登宝地地若有尘清风长扫。”进门后右转，有石像有池水有小桥，桥对一巨石，巨石有洞，洞开大门，上书“莲花洞”。两个石像仿佛一对青年男女，手拉上了红线，加上桥，这应该是牛郎织女鹊桥之意。进了莲花洞，却发现供奉的是龙王，洞右侧下还有一排水渠，泉水淙淙。
出了洞左手上，沿新砌的石台阶，抬头看见一座大殿，“三圣寺”。既然是“三圣”，可能儒释道都有了，看来这块福地，谁都想来住着。一个中年妇人闻音从院子里转出，寒暄两句，说上去还有两个小时，下雨注意路滑。我们道别后就接着上山。
其实山路还是可以的，虽然一直上升，但是两边紫堇匝地，开得正热闹。我们一路上除了看见一对小情侣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。我查了查紫堇的花语是爱情和沉默不语，倒是也应景。路面的紫荆落了，海棠开着，白娟梅在雨中卷了花瓣，山路雨雾蒙蒙，密密的树林在雨中静默，倒是深深浅浅的水墨画了。
静静的听了一阵啄木鸟“笃笃”的啄木声，翻过了一段有些滑落的小路，又看见了一个临时搭建的小房子“财神庙”，财神爷也来凑这个热闹。这里是一块小小的平地，几座正在修建的房子，有个大门，门上面写着“观音山东景池”。
房子里有说话声，出来一个人，唤我们进屋休息。屋里有些杂乱，看着像个工棚。床边坐着的人招呼着我们坐在藤椅上，这是一个著僧裤，穿西服的师傅。这位师傅称呼“宽休”，看来经历比较丰富，说话也随意，说他在终南山一带已经住了十来年的了，不过这里才来几个月。观音山里围绕着岱顶，有东西南北四个“景池”，都是有主的村庙，这里的泉水好，到了岱顶就只有吃天落的“窖水”了。
宽休师傅很有意思，一般住山人和外来人说话很少，但是他的话匣子一开，就停不下来。他进过工厂，混过黑社会，办过企业，前些年还宰猪杀羊干屠夫行，真应了“放下屠刀立地成佛”的话。他对当和尚也有心得，“七十二行，和尚最忙”，“要当和尚，先当婆娘”。住在山里不勤快，连口热饭都吃不上。
离开东景池，山上的雾气更加浓重，两边的水声轰响，但是却不见水流。走着走着，看到一个路标“南雅寺”。左右两条路，我们选择右边，拾阶而上，过了几个破败的茅棚，左转转右转转，一路的高树，一路的水声，我不是丹青妙手，只能观于目，得于心。
走累了，歇歇，歇好了，再接着走。终于看到一个分岔口，左手是南雅寺，右手是岱顶，我们是要上岱顶。再走一段，到了一个垭口，有五个分岔口，辨识不清，我们决定走右手第一条上山，因为上岱顶就要往高走，更重要的是，在山里如果分不清路的话，最好选择驴友绑的路条，一般情况是没有错的。
一直向上，就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建筑，旁边有“弥勒台”的标示，我疑心这就是最高点，但是看情况，这里不像是岱顶。推开长时间没有打开的大门，屋里虽小，但是神像很多。我拜了拜，就和门退出。坐在殿外的长条凳上，看着雾中的树，听着檐下的水，四面苍茫。
从殿旁绕过，下了弥勒台，我正疑惑路对不对，听见了前面小年轻的声音，就跟着前行。没有走几步，看到了一座两层楼，上面写着“山门寺”，终于到了。过了三门寺，就看见了有岁月沧桑的石台阶，一直向上，到了最高处，这就是岱顶了。这有一个年轻人，攀谈后知他是在这里做工程的。这里是“咸长八社”（咸阳长安八个村）的村庙，有些村子拆迁了，村里的爷像没有地方放，也都请到这里了。
他指给我东边是九鼎万华山，西边是什么什么，我看着四面的雾色，一片空白。我说一路看着有“老孙宣”的标牌，他说是老孙呀，他就引着我们向后面找老孙。结果在观音殿被一个光头，穿着棉衣的小个子喊住了，“外人不准到后面去！”态度很是不友好，这就是老孙。
我们有些尴尬，这不要紧，因为我看到大殿旁边的纸笔和抄的心经。我说给爷没有东西上供，我抄一段心经吧。老孙想了想，马上就邀请了。抄了几行字后，老孙跑进房子里，提出一套精致的茶具，我心想：这待遇都变了。老孙给我抻着纸，我写着字，就拉开了话。
老孙五十出头，孩子上了大学，离了婚，一个人在岱顶住了有好几年了，他不算出家人。他说村庙是不能住出家人的，出家人有国家宗教局管着，不能乱跑。他一个人在这里挺自在，就是最近搞工程弄的乱糟糟的。我说看他年龄不大，怎么叫“老孙”，他说这个有讲究，父母不在了，就可以称呼老什么了。我喝了口茶水，老孙说这里没有泉水，都是雨水存下的窖水；不过今天泡茶用的是今天才下的雨水，口味好着。他说我们今天来的时间不对，肯定是没有云海的，“不过”，他顿了顿，“明天早上是肯定有的，不行今天就不要下山了。”
也许是爬山了，心诚所在，我们拉着话，竟然没有抄错一个字。以前我很用心的抄经，偶尔还会有错漏字，阿弥陀佛。虽然没有看到云海，我心情依旧很好，顺手写下四个字“心无挂碍”。比尔·波特在这里看着山景，抽完了一支雪茄，我在这里跟老孙说话，抄了一份心经。
下山的时候，老孙执意送我们很远，一直送到山门，期间遇到一个著僧衣的人打招呼，他也不管，我们倒是受宠若惊。
下山从南雅寺那边走，又走错了道，不过又上了南雅寺那边的岱顶。南雅寺没有人，住人的房间门开着，人却“云深不知处”。看看宽阔的大殿，看看雾中的大树，一切都在细雨中静默，不知道那个清朝皇帝赐予的小钟还在不，人轮流住在这里，房也可以轮流盖，可山永远就在这里。
这边土路有些滑，我感受了老孙问的“有没有带冰爪”，我是带着的，一路上又是“老孙宣”的标牌。下到东景池，又见到了宽休师傅，他没有上山，拉着又说了些话，云里雾里的。匆匆告辞一直下到“三圣寺”，我们才歇息。这个时候雾气散了些，山的真颜露出一些。
从寺旁的亭子向下看，玉皇坪这个小村庄被群山包围，云雾缭绕，恍若仙境。上岱顶什么都看不到，下了山却似乎到了世外桃源，不知道是天上好还是人间好。
中年妇人撑着伞也出来了，问我们上山的情况。我感叹：这里有七座殿，她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是了不起。她说一天忙忙碌碌，也不觉得。平时光是清理院子的杂草，她一指地面，就是好长时间，她的八十多的老娘发心修建了这个大殿，老娘身体不好，现在不住这里，她倒是成了常住人。
回家的路上，依然细雨迷蒙，云雾绕山。
云水上岱顶，疑是仙人境
野花迷远道，芒鞋踏远岭
雾敛南山路，雨湿松竹青
打破云去处，观世一泡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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